第17章. 重遇天相-《玄坤异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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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饿殍王眼见满山遍野瞬间已成火海,嗖地一声抽身便朝远山逃去,罗玄早已料到,同一时间提身撵去,殍王见他追来,啪一声扯断胸前的骷髅红链向身后抛去,枚枚骷髅一至空中便化作舞狮头般硕大,个个咔咔地阴森敲打着上下两排锯齿向罗玄迎面就咬,罗玄运起血池炼热护住周身,将腋中的天相头颅挟稳,这便脚下提速,追得分毫不懈,那些迎面袭来的红髅骨骸一触碰他炙热的身体便同先前那些殍尸般一一燃成了灰烬,随风向他身后散去,罗玄耳旁还能听得周遭空气中的热流滚滚作响。

    饿殍王一见红髅拦他不住,当下运功一吼,数方山石轰隆巨响着,纷纷从两旁山脉上飞起砸来,罗玄眼也不抬,仗着周身雄厚炼力直身穿过巨石雨林,更将一枚被殍王念力活活扯落的半天崖壁从中生生烧穿出一个人形。殍王回头惊惧无比地看着越逼越近的罗玄,面上的饕餮图腾已惊得褪淡了好些去,他匆忙低头凑向黑玉锥瓶猛力嗅吸,罗玄顿时明白他欲从神髓中得力,当下调动心法,十脉齐发,从手指中刷刷贲射出数道炼狱岩浆真流,炙如细剑般地朝那殍王精准射去!

    殍王哀嚎不止,左右避躲,大鼈和周身衣衫上皆已燃成一片,却如何也不敢正面招架。见他一路几番勉力欲吸食异元神髓,罗玄便数脉连发,穷盯不舍,就这般二人追追躲躲地沿着邛绵山脉飞出四百余里。

    饿殍王被赶得气喘吁吁,突然猛一转身,一路向后飞遁着,正色面向罗玄道:“罗玄!见者有份,你今日放我一马,我便将这异元神髓同你平分秋色,可好?”

    罗玄面色不变,冷淡应道:“不若你放下锥瓶,率魂山千万饿殍就此离去,我便由你留得整命,如何?”

    饿殍王面上变了一变,转念又道:“食了神髓你便要甚得甚,届时莫说一名女子,便是八天美人亦可尽收囊中,你又何必如此固执?”

    罗玄闻言心中一抖,聂小凤的容貌应声在他脑海中流光乍泄开去,一袭生动的痛如火树银花般向周身经脉流窜,他脚步已钝了半分。是了,他怎会忘记自己已身为熔魄,在这下原之下被判了终身纤役,倘若任由如此下去,难道要等至下一个下一轮乾坤元年,自己才能再见到小凤么?

    “师父,你怎么了?”腋下的天相头颅觉出罗玄行止有异,罗玄微微一怔,却闻殍王又道:“只须你不再走近,我这便将瓶中神髓分出一半掷予你,如此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

    说罢,殍王一指去瓶中,一捻一掏,立刻拽出尾九色真光,他从中将其掐成两半,已主动将另一半向罗玄抛来,罗玄临空接过,只见那半枚九色异元神魄在他掌中已凝成一粒微动水滴,一清至底的色泽中绽放出无比的盛大精湛,直看得他想入非非,心头蹙结不休。

    那饿殍王见罗玄意动,大鼈一展,疾风勇退而去,“师父,快拦住他!”陈天相大骇出声,罗玄猛一抬头,只见那饿殍王在逃遁途中正执起黑锥玉瓶,欲吞噬另一半异元神髓,罗玄忙将一半异元神髓收入掌心,一口气追上殍王连连拍下十余计掌风,血池岩浆亦从他足下一路追来,升腾的炼狱蒸汽迷雾般地将他二人团团笼罩了去。

    饿殍王饕婪因受罗玄掌风连击,身形在空中连翻筋斗,黑玉锥瓶向炼狱长河中直直坠去,天相眼明手快,嗖地飞去以嘴衔住了即将落入炼河的黑玉锥瓶,罗玄掌中一动,将他的头颅从层蔓迷雾中收回,取过锥瓶,打开锥口,将掌心中另一半神髓从中贯入。

    完髓归位,整尾真瓶内顿时发出轰隆巨响,真光披泄四顾,整片天地亦随之嗡鸣起来。罗玄高高擎起黑锥玉瓶,身后数千抹忠心耿耿的异元神兵魄皆团团追赶护驾前来,数不计的星光齐齐聚集在他周身濯濯闪亮着,栖音神兵军团虽被饿殍王方才吸食了好些去,如今也还剩得六千余枚兵魄,数量上倒也足够相护伽蓝寺中一干人等突围而去了。

    “罗玄!你出尔反尔!”见大局已定,饿殍王饕婪却在浓雾中发出一声怒吼,随后哀鸣声一阵赛一阵凄烈。罗玄负手立于浓雾之上,陈天相的头颅飘在一旁,师徒二人居高临下看着在血池蒸雾中濒死挣扎的饿殍王饕婪。

    殍王的身前身后皆是一片千里火海,身下是岩浆炼河,上方是守株待兔的罗玄和陈天相。他猛地抬头看向师徒两人,又看向下原之下冥冥高天中的硕大太阳,目中一片绝望憎恨,但闻他道:

    “我饿殍族中之人,个个生来胃大颈细,无论吞咽多少食粮,吞咽之速永远不及体内消化之速,故而我饿殍中人一生所历皆是饥肠辘辘、酷寒驱逐之苦。九界众人只道杀戮吞噬是我族本性,殊知造物者如若不欲见弱肉强食,却又为何要创出我族?既是创出了我族,却又为何眼见我一族分秒浸淫于九界最卑下孤独之苦难?分明生我,却是永久折磨,这天地间岂言公平二字!我倾尽一生为我族中千万恶口之温饱费尽心机,今日虽将殒身在此,但若有轮回,我饕婪必世世生生与这不公天地为敌,终有一世,我要吞噬九界,让这伪善诸天为我饿殍一族陪葬!”

    言毕,殍王双目一闭,周身经脉齐齐自爆而出,幽绿殍血溅去群峦八荒,“慢着!”他方才一番指天斥地,却莫名勾起罗玄心中长久蛰伏的隐痛,他疾忙纵身前去拦阻,殍王的黑色斩风大鼈却如最终禁卫,裹着他直直地坠下了岩浆炼河,没身而入,一尾龞角在炼河上漂浮片刻,随即燃毁成烬。

    “分明生我,却是永久折磨,这天地间岂言公平二字?”罗玄只觉殍王饕婪的遗言在耳鼓内来回撞击,却是相关地触及了他记忆深处的另一句温言软语:“爱比死更冷的感觉,你可曾体会过?”

    罗玄匆忙闭目,眉宇间不可抑制地揪拧成结----小凤,师父是不是又做错了?

    或而他亦本非罪无可恕?或而每一生命之存在,皆有其不容侵犯的因果。

    罗玄此时方觉胸前寸凉,却原来那枚尚待小凤收纳的红玉髓镯,此时因连番激战挪了方位,这一刻已钻出帛帕,正冷凉斥骨地贴在他胸前魄肉上。

    这算是她的回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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